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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济与管理学院

School of Economics and Manageme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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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灵之窗
冬日火炉旁

牟婧婷

2022-04-09 11:54:00

来源:经济与管理学院通讯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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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里人总坐在火炉旁,贪些暖意,也谈些情谊。


人间好多故事都能在冬日的火炉旁听来,不然怎么有本叫《围炉夜话》的书呢?


这个冬天我还没见过雪,如今的日子什么都太快了,天上的水汽还没来得及凝结就倾泻下来,如今的季节也混沌不清,天气也变得夸张又猛烈,丝毫不懂恰到好处是什么滋味,让水汽长成雪花的温度才是冬天该有的温度,可惜现在过犹不及,空气像裂开许多道口子,筛下来的只有冷。


父亲把屋里火炉烧得很旺,炉上煮着山药炖排骨,靠近烟囱的地方放着一盘早上吃面条剩的猪肉酸菜,没下锅热,是端上来温着午饭我吃了两大碗,夹的每个排骨都去油辣椒的陶瓷碗里滚一圈听说辣味是一种刺激舌尖的灼痛感,最近半年我喜欢上了这种感觉,每顿饭无辣不欢我吃完他们还在吃,炭火让铁锅里的肉汤咕咕作响,一阵白雾腾空直上。


突然,顺着烟囱进来了一阵噼噼啪啪的声音,往窗外一看,原本阴雨天的天空更低更暗了,淅淅沥沥的声音不是下雨,落下来的是晶莹的不规则体,像冰糖一样;下得很密,像水泼一样;打到外面的枯枝上又弹起来,像烟花一样;落到地上又弹起来,像弹珠一样。


我喜欢听人讲故事,这个爱好是在冬日的火炉旁养成的。冬日寒凉,土地休憩,人们奔波劳作的脚步似乎被火炉封印,思绪如同炉火慢慢散出的热气一般,然后又用话语填满整间温暖的小屋。


我不擅长讲故事,但我想把在冬日火炉旁听到的故事讲出来。


讲给谁听呢?一岁半的弟弟还听不懂我的话,十五岁的妹妹正是青春期只顾着把自己关在自己的世界里,她自己不爱说话,也不爱听别人说话,为这个,我和她还吵过几次,但这一次我不想多说除故事以外的别的故事了,那就让刚刚落下的冰团子们来听我听来的故事吧,我知道他们之所以不是雪花的模样就是因为比雪花多了一对耳朵。


听来的故事都是零星的,碎片的,都是我身边的人告诉我的,先从我自己讲起吧,我叫方圆儿,在上个世纪九十年代的最后一个冬天出生。


上个世纪九十年代的最后一个冬天,几乎所有的人都在憧憬着千禧年的到来。可能是为跨世纪的节点过于盛大,分走了人的期待值,所以我的降临并没有被多少人期待,除了母亲。那时候父亲并不期待我的到来,还曾劝说母亲放弃我,可能因为我是母亲的第一个孩子,母亲有着满心的责任感和初为人母的喜悦,于是她冒着大出血的危险把我带到了这个人间,因为生我,伤了母亲元气,所以我的婴儿时期没有吃到一口母乳。


我刚出生的第一口食是在医院方槐给我喂的白糖水,在后来的日子里方槐不止一次讲起这件事,“方圆儿小时候胖嘟嘟的,一生下来吃那个白糖水,嘴巴砸吧砸吧的可香了!”


方槐是我爷爷,在我们有二十几个成员的大家族里我最喜欢的就是爷爷的名字:方槐,方刚之劲,槐花之香,光是看到这个名字我脑海里就是一副身姿挺拔,眉眼清秀的俊俏青年模样。


方槐是我们那一带有名的数学老师,但在我出生的前一年因病退休,所以我没有见到过他在三尺讲台上的绰约风姿,只能从叔叔阿伯姑姑姨婆这些长辈们的嘴里听到一些关于他英雄般的教学事迹和与曾经的学生斗智斗勇的可爱经历。


那年也是一个冬天,比当下的气候要冷的多,三十多岁的方槐才从民办教师转正不久,又做了班主任,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方槐每天工作充满干劲,上课的精神气儿那是跟新郎官儿有的一比,气宇轩昂,精神抖擞。方槐带的是初三毕业班,在那时候,初三跟现在的高三一样宝贝,初三毕业考试,成绩好的可以去读师范,那时的师范学校是人们眼里的香饽饽,在学校吃公粮,可以转户口到城市,学费也不要,工作包分配,待遇简直不要太好,所以方槐对他的学生们很严格,希望他们能有一个好成绩能搏到一个好前程,方槐是农村苦出身,任教的地方也是乡镇学校,他的学生们都是农村孩子,所以在这个关键时期方槐对他们更是抓得要紧。


那天晚上晚自习下后,学生们都回寝室睡觉了,方槐照例跟隔壁班主任一起去查了寝之后就回教师寝室去了。当晚半夜又下暴雪,方槐寝室后面的松树被压断了枝,方槐被吵醒了,看着这漫天大雪,想着学生寝室里那几个猴崽子被踢被子冻感冒了,就披上外套打着手电又去寝室看看学生们,结果一去就看到寝室最里边的那个床铺鼓鼓的,被子边角上还有一丝丝光亮,走进一看,居然是王生和张起在下五子棋,气的方槐一把扯掉了他们的被子,但即使气极的时候还是没忘压低声音,怕吵醒了其他的同学,方槐低沉的声音“起来!给我滚出去!”


天上又落下许多冰团子,又敲得烟囱和窗乒乒乓乓的响,雷电把压得很低的天空撕开的一道口子,乌云抬眼可见,一直都没走,它是跟我一样喜欢听故事吗?这样的天气像极了许多年前方槐查寝的那个晚上,阴沉压抑让人无比渴望光亮。


方槐脾气不是很好,喜欢打人。


在他退休很多年后,总听到来家拜访的大人跟方槐说“槐老师,亏得你当初把我们打‘出峡’”去了。”小时候不懂“出峡”是什么意思,总觉得是他曾经的学生来埋怨当初被打,心想方槐会不会被“报复”,所以每次有他的学生来家里我总坐在靠近座机电话的位置,想着好及时拨打110。后来长大了才知道,原来“出峡”是指那个年代通过高考考出三峡,走出大山。原来曾经一个个上门与方槐喝酒喝到面红耳赤,讲话高声阔气的大人们是来追忆青春,感谢恩师的。


我也挨过方槐的打,不止一次,有用扫把杆打的,那几棍子把我打得哭爹喊娘的;用竹扫帚抽出来的竹条打的,打的手臂上都是血印,活像普法栏目剧里的验伤照片;也有直接上手的,打巴掌或者用食指和拇指来拧,总之从挨打的记忆当中我可以得知,小时候的我不是个听话的主儿。长大后,听大人们讲起,说我小时候像个混蛋,每次犯了错挨打还叫嚣着“有本事就打死我!”


铝制的水壶在炭火的作用下咕噜咕噜响,沸腾过后的水蒸气飘到我的镜片上,模糊了我的视线而我的记忆似乎也随着模糊,在冬日的火炉旁我还听过许多故事,关于方圆儿的小时候,关于方槐的年轻时候,可我记不清了。


方槐喜欢喝酒,冬日的火炉上常常温着一杯酒,他总说“酒要慢慢晕,话要慢慢讲。”喝了酒的他脸颊泛起霞光,偶把水壶提开的间隙炉炭耀起的暖色也映在他脸上,喝了酒的他常常把同一个故事讲好多遍,于是我就像小品《粮票的故事》里的孙子那样,一遍又一遍的听,却一遍比一遍不在意,直到又一个冬天,方槐走了,炉火旁再没有人一遍又一遍的讲以前的故事,只留下我一遍又一遍的回想以前听过的故事。


外面安静了,是冰雹停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雪,雪很轻,很细,还没掉到地上就化掉不见了,我微眯着眼睛,努力的想辨认出一朵雪花的模样,好留到以后坐在冬日的炉火旁讲。(责任编辑 夏莹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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